烟雾仍然将整艘小舟里住,虽然淡,仍然看得到,彷佛根本说出那艘小舟散发出来。 那艘小舟整艘都是白色,在白色的烟雾包里中,一似由烟雾凝成,随时都会烟雾般消散。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在小舟之上,站着一个人——一个白衣的女人。 一个彷佛也是烟雾所凝成,随时都会消散的女人。龙飞看得不怎样清楚,一直到那艘小舟泊岸,也仍然看得不怎样清楚。 他的眼睛彷佛被烟雾笼罩,耳朵也好象变得没有平日那么的灵敏。 因为那个女人的声音现在他听来也竟是彷彷佛佛。 那个女人双手拿着一支雪白的竿子,在水中一插,稳定了小舟,道:“马留在岸边,抱起公孙白,上舟跟我来。” 她的语声很温柔,很悦耳,分明是人声,却又不像是人声。 最低限度,龙飞就从来没有听过一个这样温柔,这样悦耳的人声。 他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这样温柔,这样美丽的女孩子。 那个女孩很年轻,总之很年轻,但绝不是一个小孩子。 年轻的女孩子的年纪本来就不容易肯定,那个女孩子就更加难以肯定。 她非独年轻,而且美丽,形容美丽而年轻的女孩子古来有很多词句,龙飞虽然不至于全都背诵,但知道的相信绝不会此任何人少,他的脑筋也非常灵活,可是他现在连一句也都想不出来。 事实也没有一句足以形容那个女孩子的美丽,的风姿。 ——人间竟然有这样美丽的女孩子? 龙飞忽然留意到那个女孩子的衣饰,那种衣饰他几乎立即肯定,绝不是现在这个朝代所有。 他却是从一些壁画中见过类似她衣饰。 那些壁画是唐代的遗迹。 唐朝距离现在已经好几百年了。 ——那个女孩子难道是几百年之前的人。 龙飞心头一片迷惑,他苦笑一下,将公孙自从马背上抱下来,身形一踪,掠上了那艘小舟。 小舟立即转向那边宫殿荡回去,龙飞标枪也似站立舟上,身形丝毫也不受影响,是那么稳定。 距离这么近,他当然已能够看清楚那个女孩子。 那个女孩子的肌肤就像是象牙雕琢出来的一样,是那么光滑,那么柔和,那么洁白,那么动人。 她好象发现龙飞在打量自己,笑笑,道:“我有什么好看?” 龙飞一怔,道:“姑娘若是也不好看,还有什么人好看呢?” 少女又笑笑,忽然道:“以找所知,你不是那种油腔滑谓的人。” 龙飞又是一怔,道:“姑娘你认识我?” 少女道:“一剑九飞环,已经足以说明你是谁?” 龙飞道:“用这种兵器的人,相信绝非我一个。” 少女道:“然而除了龙飞,又有谁敢与毒阎罗作对?” 龙飞道:“这里的消息倒也灵通。” 少女道:“嗯。” 龙飞目注着那个少女,道:“我说的却都是老实话。” 少女脸庞微红,更见动人,她笑笑,道:“听说你是一个老实人。” 龙飞道:“有时我也说谎的。” 少女道:“你方才说的相信也是的了。” 龙飞摇头,道:“不是。” 少女征猬道:“一个人好看与否,其实有什么关系。” 龙飞道:“但无论如何,好看总比较不好看好。” 少女笑笑道:“这应该是的。” 龙飞转问:“这里是否有位叫做翡翠的姑娘?” 少女道:“我看你不认识她?” 龙飞道:“不认识,姑娘怎么说得这样肯定?” 少女道:“因为我就是翡翠!” 龙飞道:“水晶人!” 翡翠道:“公孙白告诉你的?” 龙飞道:“他说的却也不多,我事实只在推测,不敢太肯定。” 翡翠道:“你应该是一个聪明人。” 龙飞道:“哦……” 翡翠截口道:“水晶不错就是水晶人。” 龙飞道:“她是一个人。” 翡翠道:“可以这样说。” 龙飞奇怪道:“姑娘,这句话我不明白。” 翡翠道:“有些事,不明白比明白更加好。” 龙飞无言。 翡翠倏的叹息一声,道:“水晶是个可怜人。” 龙飞重复道:“可怜人?” 翡翠道:“她若不是人,反而更加好。” 龙飞道:“如何好?” 翡翠道:“人就会有情——情到深时。就会变恨的了。” 龙飞摇头,道:“不一定的。” 翡翠道:“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?” 龙飞道:“多情自古空余恨?” 翡翠闻言颔首。 说话间,小舟已来到那座宫殿之前。 那座宫殿竟真的建筑在水面上。 一条条粗大的石柱突出水面,那座宫殿也就在那些石柱上建筑起来。 远看来,那些宫殿倒不觉得怎样,接近了,龙飞才发觉那座宫殿比他想象的还要广阔。 宫殿中灯火辉煌,一道宽阔的石阶从殿门前斜斜插入湖水之中。 翡翠将小舟停在石阶前,道:“将公孙白放在小舟里,你进去宫殿之内好了。” 龙飞道:“公孙兄——” 翡翠道:“他中了阎王针,随时都会气绝是不是。” 龙飞道:“是……” 翡翠道:“我现在就是送他去医治他中的毒针。” 龙飞道:“那么我……” 翡翠道:“你既不懂得医治公孙白的毒伤,在一旁有何作用。” 龙飞不能不点头,转问道:“这座宫殿是什么地方?” 翡翠道:“你知道是一座宫殿已经足够了。” 一顿又接道:“好了,不妨告诉你如道,有人在殿内等你。” 龙飞道:“谁?” 翡翠道:“他姓杜,是杜家庄的主人。” 龙飞不觉追问道:“杜什么?” 翡翠语声一低,道:“杜杀—” 龙飞一皱眉,那剎那之间,他的思想风车般疾转,可是他印象之中,并没有这个名字。 翡翠看在眼内,道:“你不会认识他的,以“杀”字来做名的人,亦可以说,绝无仅有。” 龙飞道:“这个字的确不适合做名字。” 翡翠道:“在一般人的思想,的确这样的。” 龙飞奇怪的问道:“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?” 翡翠笑笑道:“你进去一看,不是知道了。” 龙飞道:“不错!”目光又落在公孙白的面上。 翡翠道:“你果然是一个侠客。” 龙飞正想说什么,翡翠话已接上,道:“在这里,难道还放心不下。” 龙飞一笑道:“一切拜托了。”将公孙自在舟中放下,一长身又掠上了那道石阶。 翡翠也没有再说什么,竿子一点,小舟向左边荡了开去,转了一个弯,消失在迷蒙的碧绿灯光中。 龙飞目送小舟消失,才举步走前。 石阶雪也似,月光灯影下隐泛光泽,就像是玉砌成的一样。 龙飞走在那之上,忽然有一种高处不胜寒感觉。 他有生以来,从未到过一处这样的地方。 这简直已非人间所有。 灯光下,他看得非常清楚,那座宫殿的每一部份都是精致之极。 每一部份的结构,以至雕刻的纹理,也不是一般所能够见得,他现在简直就走进一个数百年之前的境地之中。 ——这应该就是杜家庄了,怎会这样的?这到底是什么地方? ——杜家庄的主人到底什么人? 龙飞的脚步不由得快起来。 宫殿宽敞而高大,当门有一面云壁。 那面云壁差不多与宫门同样的宽敞高低。 雪自的云壁,刻着无数字。 龙飞的目光落在云壁之上,脚步又停下。 ——尔其动也,风雨如晦,雷电共作。 ——尔其静他,体象蛟镜,是开碧落。 浮沧海兮气浑,映青山兮色乱,为万物之群首,作众材之壮观。 五百难补,九野环舒,星辰丽之而照耀,日月凭之而居诸……云壁上刻着的赫然是碧落赋。 “云梯非远,天路还赊,情桓寄于县邀,愿有托于灵搓。”龙飞一面看,一面读,诧异之色更加浓。 ——这是碧落赋。 ——看云壁上的字已刻下多年,这户人家到底是什么人家?怎会将碧落赋刻在家门中? 那剎那之间,龙飞突然省起了一件事,面色突然间一变。 也就存这个时候,一个声音从殿内传出:“龙飞么?” 龙飞不觉应道:“是我。” 那个声音接问道:“你在看什么?” 温柔的声着,很悦耳,可是龙飞竟然分辨不出那是女人的声音,还是男人的声音。 他却已从声着中听出曾说话的那个人的内功修为,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。 ——这说话的人莫非就是杜杀? 他心念一动,应道:“碧落赋。” 那个声音道:“你知道那就是碧落赋?” 龙飞道:“大概在十岁之前,我已读过的了。” 那个声音道:“那么你还看什么?” 龙飞道:“我实在奇怪,为什么你们将碧落赋刻在壁上,放在大门内。” 那个声音道:“一个人好奇心太重,有时并不是一件好事。” 龙飞道:“有时的确是。” 那个声音道:“你心中现在大概已想到什么。” 龙飞没有否认,道:“我想起了一件事情。” 那个声音道:“是前辈高手告诉你的事情。” 龙飞道:“是。” 那个声音道:“你是一个老实人——我喜欢老实人,非常喜欢。” 龙飞道:“不知道……” 那个声音截口道:“你进来。” 龙飞道:“现在就进来?” 那个声音道:“是!” 龙飞道:“阁下是不是……” 那个声音道:“我就是这里的主人,姓杜,单名杀。” ——果然是杜杀! 龙飞一个念头未转过,那个声着已接道:“你可以直呼我的姓名——杜杀!” 龙飞一怔,道:“岂敢!” 杜杀叱道:“还不进来!” 龙飞突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,不由自主的举步走进去。 那片刻他的思想并没有停顿,只想着一件事。 ——杜杀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? 灯光辉煌。 龙飞沐在辉煌的灯光之下,一身锦衣更显得灿烂,他虽则一路策马狂奔,风尘仆仆,但体力消耗到底不多,稍经休息,即恢复过来,现在丝毫倦态都没有,腰身标枪也似的挺直。 这座宫殿虽然是如此华丽,他置身其中,一些也不觉寒酸。 他有生以来,从未进入过宫殿,尽管他武功如何高强,毕竟是一个平民百姓。 当今天子也许亦听过他的名字,但无论如何,总不会召他人宫,在现在这个承平之世,一国之君与一般平民百姓根本没有可能发生任何关系。 一些轰动江湖的江湖大事,与国家大事,既不能混为一谈,更完全不能拿来相比。 江湖大事最多也不过影响千百个江湖人的生死,国家大事却往往关系整个国家,所有国民的存亡。 所以一些江湖大事在江湖人的心目中,是那么动魄惊心,传入帝王家,不过茶余酒后闲谈资料而已。 同样在江湖人中,亦很少理会帝王家的事情。 对于帝王家的种种繁华,他们当然向往得很,希望有机会能够进入帝王家,见识一下。 人总有好奇心的,龙飞也没有例外。 凭他的本颔,闯入禁宫大概还不成问题,但可以肯定,以后的麻烦是必多得要命。 没有必要,相信没有人愿意惹这种麻烦,龙飞当然是不会例外。 所以帝王家的种种他只是透过种种的传说,种种记载,约略有一个极之虚泛的印象。 现在这个地方,与他印象中的宫殿倒非常相似。 ——这毫无疑问就是一座宫殿,杜杀难道竟然是一个帝王? 水晶人--天人 天人 辉煌的灯光照耀之下,那些本已华丽的陈设更加显得华丽,龙飞看在眼内,不由浮起了那样的念头。 在他的面前是一道晶莹的水晶帘,灯光下,异采流转,宛如一道瀑布,亦似倒挂天河。 水晶帘中隐约坐着一个人。 龙飞看不清楚那个人,那个人却好象已经看清楚了龙飞。 龙飞方在水晶帘之前停下脚步,水晶帘后那个人就隐约可见连连在点头。 杜杀威严的声音旋即在水晶帘后透出来,道:“很好,很好。” 龙飞奇怪问道:“什么很好?” “我是说你这个人。”杜杀缓缓道:“很少人好象你这样镇定的。” 龙飞道:“哦?” 杜杀道:“以前你可有进过这种地方?” 龙飞道:“没有”四顾一眼,才接道:“这里布置的华丽,无疑是令人非常惊讶……” 杜杀截道:“你也没有例外?” 龙飞道:“也没有。” “我看你却是若无其事。” “这大概是因为我平生遇到的奇怪的事情,奇怪的地方太多。” “是么?” 龙飞试探道:“这儿好象是一个宫殿。” “本来就是的。” “很多年的了?” “这座宫殿建筑在七百多年之前,距离现在,正确的时间是七百三十九年三个月,另一十九日。” “你记得这么清楚?”龙飞也实在有些诧异。 杜杀道:“宫中的岁月古来不易消磨,空闲的时间既然是那么多,自不免数数日子,一遍记不稳,千百遍之后,就会记得很清楚的了,何况——” 一顿才接道:“我的记性一向都很好!” 龙飞怔怔的听着,忽然道:“听你这样说,你好象在这里已住了七百三十九年三个月另一十九日。” 杜杀道:“是事实。” 龙飞沉默了下去。 杜杀接问道:“你不信。” 龙飞叹了一口气,道:“人生七十古来稀。” 杜杀笑道:“人的确很少活到七十岁。” 龙飞脱口道:“你难道不是……不是一个人?” 杜杀道:“我可以说也是一个人,只是另外一种人。” 龙飞追问道:“又是那种人?” “天人!” ——天人又是怎样的一种人? 龙飞正想再问,杜杀已接道:“这座宫殿完成的时候,我已经到来人间。” 龙飞又叹了一口气,道:“这是说,现在你最少也已经有七百多岁的了。” 杜杀道:“若是由我到来人间那一天开始计算,可以这样说。” 龙飞叹气道:“然则你……” 杜杀道:“我买卖的年纪是一个秘密。” 龙飞道:“嗯。” 杜杀道:“女人的年纪,本来就是一个秘密。” 龙飞脱口道:“你,是一个女人。” “难道你以为我是一个男人?” 龙飞苦笑。 杜杀道:“也许我的声音实在太像男人的声音了。” 龙飞苦笑道:“事实是我分辨不出来。” 杜杀道:“男女不分,这更加糟糕。” 龙飞只有苦笑。 杜杀接道:“一个人老了,声音难免就会发生变化,天人也不例外。” 她叹息又道:“我也实在太老了。” 龙飞只有听看,一时间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一些什么。 ——七百岁的老女人又是怎生样子? 他实在奇怪。 杜杀实时道:“你掀开水晶帘子,进来。” 龙飞几乎立即举步走上前,将那道帘子掀开。 一股浓重的杀气剎那迎面迫来。 龙飞“嗯”一声,一只手不觉已落在剑柄上! 只有武功高强,杀人如麻的高手,的杀手,才能够发出那么浓重的杀气,这是龙飞的经验。 就像有一支剑迎面刺来,必杀的一剑。 好象这样的杀手高手,龙飞先后遇过很多个,然而当他感觉到这么浓重的杀气,对方的兵器即使仍未出击,人距离他已最多不过几尺。 现在他周围两丈之内仍末见人。 那剎那龙飞不禁心头一凛。 杜杀的声音实时又传来,道:“你怎么这样紧张!” 龙飞那剎那亦已看见了说话的那个人——杜杀。奏那是一个老妇人,高坐在上,很老很老的老妇人,满面皱纹,刀刻一样。 她的头上一根黑发也都已没有,银针一样,白而亮,在头顶挽了一个髻。 那个发髻的形式,已不是这个朝代能够看见,插在那之上的几种饰物,亦是形式古拙。 她身上所穿的衣服与翡翠一样,也只是唐朝遗下的壁画中能够看见。 ——这个人难道就是杜杀? 龙飞目光甫落,不期就生出了这种疑心。 那个老妇人的相貌实在太慈祥。 看她的母亲,无论谁相信都会怀疑。 此起任何一个吃长素的老太婆,她那份慈祥相信都是只有过之,并无不及。 最低限度,龙飞就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这样慈祥的老妇入。 可是说话却分明出自那个老妇人的口中。 那个老妇人的目光亦是慈祥之极,一个发出那么浓重的杀气的人,目光又怎会这样慈祥? ——难道这股杀气是来自别人? 龙飞心念方动,那个老妇人已接道:“你在怀疑我是否杜杀?” 龙飞不由自主的点头。 那个老妇人竟好象看到龙飞心深处,道:“无论怎样看来,那股杀气都绝不像发自我的身上,是不是?” 龙飞应道:“实在不像。” “你再看!”老妇人的只眼突然射出两道寒人的光芒,就像是两支剑一样向龙飞射来。 龙飞心头不禁又一凛。 老妇人接问道:“你现在可相信?” 龙飞颔首,道:“这实在大出我意料之外。” 老妇人道:“杜杀本来就不像一个女人的名字。” 龙飞道:“老人家真的就叫杜杀?” 老妇人道:“你还怀疑什么?” 龙飞摇头,道:“这其中会不会另有意思?” 杜杀道:“你非常聪明。”缓缓沉声道:“我因为杀念太重,所以才会被贬落凡尘,天赐我杜杀这个名字,就是在告诫我不要再妄动杀念!” 龙飞道:“看来在人间这七百多年来,老人家的杀念并没有完全消弭。” 杜杀道:“已径消弭不少了。” 龙飞道:“常人动杀念,就是要杀人,天人动杀念,又如何?” 杜杀道:“也是要杀人!” 龙飞皱眉道:“哦?” 杜杀道:“坐,”手指一个锦垫。 她那双眼睛已回复方才那样的慈祥,可是那股杀气龙飞仍然感觉存在。 他缓步走到那个锦垫旁边,坐下来。 站看他已经感觉到杜杀帝王殿的威严,一坐下,这种感觉更加浓重了。 杜杀看着他,笑笑道:“很不习惯是不是?” 龙飞并没有否认,点头道:“嗯。” 杜杀道:“你是这里的客人,本该请你坐在我身旁,可惜你若是坐在我的身旁,无论你怎样坐都会比我高,我不喜欢别人看来比我高。” 龙飞笑笑。 杜杀道:“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客人的了。” 龙飞道:“能够在这里作客,在我实在是一种荣幸。” 杜杀道:“是真的?” 龙飞道:“我从来没有到过一个这样华丽的地方。” 杜杀道:“这里的华丽,已没有任何的地方比得上。” 一顿道:“若是你早七百年到来,肯定你绝对不会怀疑我的说话。” 龙飞道:“可惜我只是一个凡人,能够活上七十年,已经是不易,何况七百年?” 杜杀盯着他,道:“你仍在怀疑。” 龙飞点头道:“因为我只是一个凡人,对于这种事情难免有些怀疑。” 杜??道:“可惜我也不能提供你什么证据。” 她淡然一笑,接道:“七百年之前的事情就是告诉你,是否真伪你也是分辨不出。” 龙飞道:“嗯。” 杜杀道:“我既不能够向你证明,在七百年之前就已存在,那你无妨就将我当做一个只得七十岁的老婆婆。” 龙飞道:“这可有影响?” 杜杀道:“并没有。” 龙飞转过话题,道:“这里实在是一个非常秘密的地方。” 杜杀道:“也许你甚至怀疑这个地方的存在。” 龙飞道:“不瞒老人家,方才我事实有一种感觉——以为自己不过做梦。” 杜杀道:“我明白。” 龙飞道:“建造一个这样的地方也不容易。” 杜杀道:“若是以人力建造,的确不容易。” 龙飞惟有苦笑。 杜杀道:“这里就只有一个进口,本该封闭的了,只因为公孙白,延到现在。” 龙飞奇怪道:“与公孙兄有什么关系?” 杜杀道:“他没有跟你说是怎样得到那张地图?” 龙飞道:“没有,只说过那张地图的功用。” 杜杀道:“那种地图是赐给对本宫曾经有恩惠的人,所谓恩惠,我很难给你一个明白,却可以绝对肯定,不会再出现的了。” 龙飞在听看。 杜杀道:“本宫绝对不愿意接受他人的恩惠,然而有时却不由自己,那只有予以尝还,地图也就是信物,无论那个人有什么困难,只要他们保留着本宫给他的信物,将信物送回来,本宫都会尽全力替他解决。” 龙飞道:“解决不来呢?” 杜杀道:“没有事情本宫解决不来的,正如这一次,公孙白尽管身中阎王毒针,只要他仍然有气,来到本宫,绝对死不了。” 龙飞道:“这是我最高兴听到的一句话。” 杜杀道:“地图在你的身上?” 龙飞道:“老人家知道?” 杜杀道:“嗯,拿出来,拋给我。” 龙飞将那张地图取出,向杜杀拋去。 他用的力道恰到好处,那张地图准确平稳的凌空落下。 杜杀倏的把手一招。 那张地图忽然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牵住,速度一快,飞投向杜杀那只手的手心。 龙飞看在眼内,暗忖道:“这个人好深厚的内力。” 他动念未已,地图已碎成千百片,从杜杀的手中飞出来,散落在地下。 那简直就是魔术一样,倘若也是内功的一种表现,杜杀的内功修为,毫无疑问已登峰造极。 “老人家的内功修为实在是晚辈生平仅见。” 龙飞叹息道:“这一次晚辈总算是大开眼界了。” 杜杀却摇头,道:“你以为这是一种内功表现?” 龙飞诧声道:“不然是什么?” 杜杀道:“你不明白的。” 龙飞苦笑道:“晚辈不明白的实在太多。” 杜杀道:“明白也好,不明白也好,都无关重要,离开了之后,你就当是做过一场梦是了。” 龙飞道:“不知道晚辈什么时候可以离开?” 杜杀道:“在公孙白未完全痊愈之前,我看你是不会放心离开的。” 龙飞道:“阎王针非同小可。” 杜杀道:“在一般人心目中是的。” 她缓缓接道:“江湖上七种最毒的毒针中,阎王针只是名列第四而已。” 龙飞道:“哦?” 杜杀道:“这件事你也许不如道。” 龙飞道:“事实不知道。” 杜杀道:“因为你对那些东西并没加以研究。” 龙飞道:“然则老人家——” 杜杀眉宇间隐约浮现出一抹黯然的神色,龙飞却没有发觉,在他坐着的位置,要看清楚杜杀已经不容易。 那一抹黯然的神色迅速消逝,杜杀道:“天下间很少事情我不知道的。” 这并非直接回答龙飞的问题,然而她既然这样说,龙飞也再追问不下去了。 杜杀接说道:“我知道,你与公孙白,其实也并非朋友。” 龙飞呆望看杜杀。 杜杀道:“好象你这样的侠客,现在已不多的了。” 龙飞淡淡的一笑。 杜杀道:“我喜欢你这种青年人,所以找请你进来一见。” 龙飞道:“我……” 杜杀截口道:“你就在这里住下,公孙白痊愈之后,你与他一起离开。” 一顿道:“这是你们第一次进来,也是最后一次,离开了这里之后,最好将这里一切完全忘掉。” 龙飞道:“一个人要记忆一件事情固然不容易,要忘记一件事情,却更加困难。” 杜杀笑笑道:“岁月催人老,也会令人的记忆逐渐淡薄。” 龙飞颔首道:“不错。” 杜杀上下打量了龙飞一遍道:“你心中仍然有很多事不明白,想知道?” 龙飞道:“我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。” 杜杀道:“一个人好奇心太重并不是件好事?” 龙飞道:“也不是一件坏事。” 杜杀笑笑道:“不错不错。” 那笑容陡然一敛,接道:“有一点我希望你稳记。” 龙飞道:“那一点?” “这里不欢迎好奇心太重的人。” 龙飞沉默了下去。 杜杀盯着他,一会又说道:“你还有什么话说?” 龙飞微猬道:“我本来还要请教老人家一件事,但老人家那么说,我只有放在心中。” 杜杀道:“纵然你不说,我也知那是什么事。” 龙飞道:“哦?”一面的疑惑。 杜杀道:“你是否想知道当门那面云壁之上为什么刻着碧落赋?” 龙飞诧异道:“为什么?” 杜杀道:“这个问题方才你已经问过的了。” 龙飞道:“老人家却没有答复我。” 杜杀道:“方才你不是也已经想到了什么?” 龙飞一怔,道:“难道……” 杜杀截口吟道:“尔其动也,风雨如晦,雷电大作。尔其静也,体象蛟镜,是开碧落。 ”龙飞失声道:“老人家莫非——莫非就是碧落赋中人?” 杜杀道:“我是的。” 龙飞道:“风雨雷电?” 杜杀道:“非我。” 龙飞道,“那么日月星?” 杜杀道:“我在其中!” 龙飞四顾一眼,道:“这是宫殿,老人家莫非就是传说中的——日后?” 杜杀道:“日后正是我!” 龙飞心头碎然震动。 故老相传,武林中有一群人,住在一个非常神秘的地方,武功高强,绝非一般人所能够匹敌。 因为他们都是来自碧落,都是天仙降凡尘,他们所用的,已不是武功这样简单。 他们也就取名于碧落赋中。 风雨雷电,惊世骇俗,却仍得听命于天,惟天命是从。 天也就是天帝,有日后,有夜妃,有月女星儿。 他们一旦在人间出现,整个武林必然都为之轰动,也必然有一大群邪恶之徒命丧。 武林中人称之为天谴。 谁也不如道这“碧落赋中人”到底是凡人还是天人,却如道,他们乃是代表着正义。 有关他们的传说,据云已传说了千百年。 传说中,他们简直与天地同寿,与日月共存。 这也许只是传说而已,但根据历代武林中人的记载,近这二三百年来,他们的确每隔十年就出现一次,清除武林中那些邪恶之徒。 那些记载可以肯定并没有疑问,有些乃是在执笔人死后才发现。 综合所有记载,每一次出现,那些碧落赋中人都是那个样子。 他们若是真的每一次都是同一人,根据记载,他们每一个最少都已经有二三百岁的了”凡人又怎会如此长命? 眼前这个日后看来的确已经有几百岁的了。 龙飞不觉半躬起身子,一再仔细打量了那个杜杀几遍,然后近乎呻吟的一声叹息。 杜杀盯着他,道:“这个答复你应该满意的了。” 龙飞颔首,又是一声叹息。 杜杀双掌旋即一拍,通:“来人。” 两个白衣少女应声从殿旁转出,拜伏在下。杜杀目光一落,道:“你们由现在开始侍候龙公子起居。” 两个白衣少女无言点头。 她们最多也不过十六七岁,虽然比不上翡翠,但也有几分姿色。 可是她们的眼瞳都显得有点儿呆滞,神态也显得异常木独。 龙飞看在眼内,暗忖道:“这两个女孩子看来有些失常。” 杜杀也就在这个时候回向龙飞,道:“她们一个叫珍珠,一个叫铃当,是侍候你的,有什么需要,你尽管吩咐她们。” 龙飞点头,方待道谢,杜杀说话已接上。 “但她们只听得懂一些泄白的说话,这点你也必须清楚。” “她们……” “虽非白痴,却好不了多少。” 杜杀淡然一笑。“所以你不必在她们身上功脑筋,向她们打听什么。” 龙飞一皱眉头。 杜杀挥手道:“你现在可以走了。” 龙飞欠身道:“好。” 那两个少女同时站起身来,一齐向龙飞一福,一笑,道:“这边,请!” 一样的声调,一样的说话,一样的动作,一样的笑容。 笑得与白痴无异,而面上虽然在笑,她们的眼中连一丝笑意也没有。 龙飞不由得毛骨耸然,他仍然牵起脚步,跟在那两个少女之后。 杜杀目送他离开,亦一笑。 这一笑竟笑得也好象白痴一样。 幸好龙飞并没有看在眼内,他心中这时候已然被种种疑惑填满。 神秘的宫殿,美丽的翡翠,杀气盈腔的杜杀,白痴无异的侍女——他有生以来,何尝来过一处这样奇怪的地方,见过这样奇怪的女人? 她们难道真的就是所谓碧落赋中人? 碧落赋中人也就是天人。 天人难道就是这样子? 清晨,烟雨迷蒙。 宫殿彷佛凄迷在云雾之中,那一湖湖水,也彷佛已经化为云雾。 龙飞推窗外望,几疑已非置身人世。 他居住的地方是那么华丽,那么舒服,然而这一夜,他并没有一觉好睡。 他的思想根本没有停顿过,几次想外出走走,看看这附近的情形。 珍珠铃当两个也就侍候在寝室门外,长夜不寐,他三再请她们回房去休息,她们都只是报以一笑。 白痴一样的一笑。 一直到天亮铃当才离开,只留下珍珠侍候门外。 这时候龙飞经已起来。 对窗的那边湖畔,是一片林木,林外山峦起伏,烟雨中,就像是一个剃掉了眉毛的女人,淡淡的微露青色,美丽而抚媚,又带着些儿神秘。 龙飞并不是第一次烟雨中看山峦,却是第一次有看女人也似的感觉。 也就在这个时候,云间有阳光如箭射下。 天空上突然出现了一道彩虹。 七色彩虹,落在湖中。 落在一个少女的面前。 ——翡翠! 彩虹出现的剎那,翡翠亦恰巧出现,就彷佛为彩虹幻化。 她凭栏站在湖畔,一动也都不一动。 风吹起了她的秀发衣里,更见清丽脱俗。 龙飞呆望着她,不觉亦入神。 水晶人--美人 美人 那片刻,他忽然想起了昨夜那个女孩子——那个掬了一捧月光送给他的女孩子。 月光也可以盈手相赠,彩虹也应该可以了。 翡翠会不会送给我一片彩虹? 那剎那,龙飞忽然生出了这个念头。 也就在那剎那,翡翠倏地一笑。 这一笑又是如何美丽?如何动人?龙飞只觉得心神俱醉。 翡翠显然是发现了他在看着她,这一笑也显然是为他而笑。 也许可以向她打听一下这里的情行。 此念一动,龙飞不觉移步向房门,目光却不离翡翠那边。 一笑之后,翡翠经已将头一转,也没有再望向这边。 龙飞脚步加快,将门拉开。 珍珠木立在门旁,看见龙飞开门出来,忙就趋前一步,展开笑容。白痴一样的笑容。 龙飞回以一笑,道:“珍珠,还不休息?” 珍珠一呆,道:“我要侍候公子。” 她的语声很奇怪,就像鹦鹉学舌一样,平板而没有感情。 龙飞道:“暂时不用了,你回去休息一下。” 珍珠道:“不用等铃当回来,我也可以休息吗?” 龙飞道:“当然可以,你看来也很累了。”他笑笑,举步前行。 珍珠怔在那里。 走出寝室的时候,龙飞远远的仍看见翡翠凭栏站立在那边湖畔,可是到他转过回廊,走近那边,翡翠已经不在了。 龙飞心头一阵茫然,环目四显,都不见翡翠的影子。 他苦笑一笑,信步向前行。 回廊曲折,水波荡漾,宫殿华丽,迷蒙春雨中更显得神秘。 龙飞目不暇给。 这座宫殿的宽敞,远在他意料之外,在水面上建造一座这样的宫殿,所化费的金钱与人力,实在上难以估计。 难道这座宫殿竟真的不是人力建造? 龙飞只有苦笑。 转了几个弯,前面出现了一道拱门,在门外并没有禁止进入之类的告示。 龙飞所以也没有停下脚步,笔直走进去。 拱门内的一个院子,遍植花木,看来也非常精致。 花木不少已凋零,龙飞目光及处,不觉又感到秋残的萧索。 一个人实时从那边花木丛中转出来。 ——翡翠龙飞看见翡翠,反而一怔,在这里看见翡翠却是在他意料之外。 翡翠此他更意外,“嗯”一声身形骤停,手中捧着的东西几乎摔落地上。 那是一个精致的檀木盘子,上面放着一壶酒,一只杯,两碟菜肴,一碗白饭。 那碗白饭仅剩下一半,杯盘狼藉,显然已被人吃过,现在由翡翠收拾出来。 翡翠在这里的身份应该在珍珠铃档之上,要她亲自侍候的,又是什么人? 龙飞奇怪的望着翡翠。 翡翠这片刻回复正常,一笑道:“这么早就起来了。” 龙飞道:“姑娘岂非比找更加早。” 他的目光转落在那个盘子之上,访探着问道:“是谁这么早就用膳了?是不是杜杀?” 翡翠摇头,道:“不是。” 龙飞道:“莫非公孙兄?” 翡翠道:“也不是,他现在尚在昏迷状态,怎能吃东西?” 龙飞道:“那么是……” 翡翠笑道:“是我。” 她笑得有此勉强,龙飞看在眼内,立时生出了一种翡翠在说谎的感觉。 ——为什么她要说谎? 龙飞更加奇怪的望着翡翠。 翡翠给他这样看,竟好象有些不知所措,道:“你怎么这样子看看我?难道你以为我在说谎?” 龙飞苦笑道:“不知怎的,我竟有这种感觉。” 翡翠叹了一口气,幽怨的望着龙飞。 龙飞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说话才好。 翡翠叹看气,道:“你的好奇心,实在太重了,在这里,好奇心太重,并不是一件好事。” 龙飞道:“连姑娘在内,我已是第三次听到这样的话。” 翡翠道:“第一次跟你这样说的人当然是杜恶。” 龙飞道:“然后是杜杀。” 他笑笑接道:“也许我真的应该听听你们的话。” 翡翠只是叹了一口气。 龙飞道:“姑娘若是不想说,我是不会勉强的。” 翡翠道:“能够说的我总会说的。” 龙飞颔首道:“我明白。” 翡翠看着他,道:“你能够明白最好。” 龙飞道:“也许由现在开始我应该压抑住那种好奇心。” 翡翠道,“你以为压抑得住。” 龙飞摇头。 翡翠幽然道:“你是一个老实人。” 龙飞道:“我……” 翡翠截道:“老实人总是比较吃亏的。” 龙飞淡然一笑。 翡翠叮咛道:“是真的,有很多事情,你不知道还好,知道得越多烦恼也一定越多,何苦由来?” 龙飞沉吟道:“我不会让姑娘你为难,姑娘你放心。” 翡翠无言轻叹。 龙飞道:“不过有些事情,相信就是向姑娘打听一下,也无关要紧。” 翡翠道:“你想打听些什么?” 龙飞道:“一个女孩子。” 翡翠道:“谁?” 龙飞道:“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,所以才向你打听。” 翡翠一怔,道:“难道你是在这看见她的?” 龙飞颔首道:“就是在昨夜,在湖的那边,在刻着‘杜家庄’那块巨石前。” 翡翠奇怪道:“一个女孩子?” 龙飞道:“是,我看她的时候,她正在那一轮明月之中。” 翡翠道:“哦?” 龙飞道:“她简直就铁是从月中走出来的。” 翡翠追问道:“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?” 龙飞道:“她长得很美,却不知怎的,我竟然好象看不清楚她的面目。” 翡翠静静的听看。 龙飞接道:“当时她正在流泪,在吟着张九龄那首望月怀远的话。” 翡翠脱口吟道:“海上生明月,天涯共此时——” 龙飞接吟道:“情人怨遥夜,竟夕起相思……” 语声末已,翡翠已然变色,惊慌的望看龙飞,突然举起脚步,奔了出去。 龙飞当伤怔住。'